一直都很順,從小到大沒有挫折,也少有委屈。高中畢業(yè),我選擇到法國求學(xué),那時把一切想得多美妙啊,閉上眼就浮現(xiàn)錦繡前程。但是激情很快就冷卻了。
法國留學(xué)成本不低,我讀的是公立學(xué)校,學(xué)費基本減免,但一學(xué)年還是得交400歐元(學(xué)費和保險,大約相當(dāng)于人民幣4000元),食宿一個月也要400多歐元,為了維持開支我決定打工。
法國是個高失業(yè)率的國家,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更別說我們這些來自東方的小留學(xué)生了,半年多我一直碰壁。
后經(jīng)朋友介紹,我到了一家中餐館做二廚,就是給大廚當(dāng)下手,每天工作5小時,周日休息,一周的工資70歐元(平均2.3歐元/小時,法國的法定最低工資為7.61歐元/小時),工資不高,但我已覺得慶幸,畢竟自己還是個生手。
老板是華裔柬埔寨人,能說中文,但怪人一個,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剛剛還好好說著話,猛然間就會臉色鐵青,暴跳如雷。法國人吃飯一般都在晚上八點半到九點半,這也是餐廳里最忙碌的時間。出工的頭一天,我內(nèi)心有些慌亂。隨著老板一張張的單子遞進(jìn)來,我的心跳越來越快,一不留神就出錯了。當(dāng)時我把打包的當(dāng)成了堂吃的,把糕點裝在了盤子里,老板氣沖沖跑過來,大吼:“你怎么這么笨的,你去洗盤子吧,這里我來!”我只好灰溜溜走到水池邊,收拾盤子。
這時老板做好了一份沙拉,我想將功補過,立刻跑過去幫忙澆汁,這時老板眼睛瞪得更大了:“我說我做,就是讓你不要動,媽媽的,真不知道要怎么教你啊!”
血直沖腦門。我沒來得及委屈,老板反問:“這樣你就受不了了?”我開始學(xué)著忍耐,忙時被熱水燙,被熱油濺,還得滿面笑意,動作稍微慢一點,老板就跳在跟前瞪眼睛,有時罵得唾沫橫飛。有一回我拿著大鐵蒸籠去沖洗,地面很滑,我一個跟頭栽倒,蒸籠底層滾燙的熱水全倒在身上,我疼得驚叫著,老板過來了,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我早提醒你路滑,怎么就不長記性!”
委屈難忍的時候,我就往家打電話訴苦,媽媽說,你換位想想看,是不是心里能好受些。接著餐廳大廚悄悄跟我說,來這兒打工混得最久的頂多兩個星期,老板是苛刻,但人不壞,我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拼命干了兩個星期后,老板對我的態(tài)度有了明顯的變化,雖然照罵不誤,但每天在我收工的時候都會過來和我小談,告訴挨罵的原因。有一回,他對我說起了他的經(jīng)歷。
老板是柬埔寨難民,到法國后嘗了許多艱辛!拔乙彩菑慕o別人打工開始的,做到現(xiàn)在有自己的餐館。那時被老板責(zé)罵我會躲在被子里哭,但有什么用呢?要改變的只有自己,而不是怨恨和詆毀!崩习逡馕渡铋L,“人最要緊的就是獨立,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依靠,只有自己!
老板還是那么粗魯,但平靜下來說話還是很中聽的。他說,年輕時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會做什么,但有一個本事一定得學(xué)會,那就是習(xí)慣,這會讓人受用一生,比如你每次用完刀后就要放到原處,這樣在忙的時候就不會找不到它了。就像你用筆一樣,用好了就要放好,如果突然來一個電話,談一筆生意,要記錄緊急號碼,如果因為找不到筆而失去,那是多么可惜,機會并不是時時都會有的。我在一邊聽著,忽然覺得吃那些苦真算不了什么。
如今我在那兒打工已有1個多月,苦中有樂。在這家餐廳,我創(chuàng)造了工作時間最長的紀(jì)錄。我感覺自己在罵聲中迅速成長。遇到旁人責(zé)難,碰到無從辯解的委屈,我開始習(xí)慣先想自己錯在哪里,該怎樣調(diào)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