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真的是一瞥間,在美國留學居然已有小半年了;剜l(xiāng)的步伐并不沉重,倒是親朋好友的叮嚀問候弄得美國寄宿學校好像阿富汗難民營似的——常見的問題是:米飯有么,黃瓜有么,買得起肉和雞蛋么……不過,在諸多的問題中,有一類問題頗能引起我的深思,而且常常讓我精神十足地講上良久——可能人家也只是客套一下,但我回答得越多,就越是感覺問題很有價值,而回答得也就越是顯得不夠完善。回到家,良思許久,我覺得很有必要系統(tǒng)地談一談這個話題:在我眼里,留美生活究竟適合怎樣的人。
在談這個問題之前,我首先要點明,留美生活是好是壞絕非定數(shù)。無論在我出國之前,還是置身異國他鄉(xiāng)之時,聽到的對于美國的評價仍然是集中于兩種態(tài)度上—— 或認為美國即是天堂,或認為美國無異于地獄。這兩者就像小時候聽的“小馬過河”的故事里的牛和松鼠的話一樣,皆有道理,但絕不可全信,關(guān)鍵還是事在人為。憑我在美國留學半年的經(jīng)歷,我簡單的總結(jié)出了五個問題。這五個問題斷然不是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不過如果想要選擇留美生活,這五個問題還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問題一:你的意志足夠堅強么?
在考慮是否要以學生的身份走出國門之前,最需要考慮的一件事情就是你是否有磐石一樣的意志來獨自承擔各種不可預測的挫折。
之所以把這一點列作頭條是因為它同時包含了兩大考驗,首先是挫折不可預測,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必須獨自承擔。我覺得我們學校華人里抱怨美國像地獄最嚴重的幾個人,最重要的都是缺乏這一點特質(zhì)。有一次,R同學大概因為犯了什么錯誤拿了兩個hour(罰做兩小時小工的處分),之后就到處跟我們抱怨。他最開始找到J同學,說他太可憐了,拿了兩個hour。J同學先是裝作沒看見他,可他也不知趣,繼續(xù)湊上前去,搖了搖J同學說:“你聽沒聽見啊?”J同學于是一下子站起來,扔下一句:“怎么不是demerit(一次6小時小工的處分)!”,扭頭便走了。R同學先是憤憤地自言自語了幾句,可立刻又找到E同學,E同學更爽快,眼睛睜得圓圓地,瞪著他說:“。磕悄氵愣著干什么,快去做。俊
后來大概又碰了幾次壁罷,趕到R同學找到我的時候,臉都漲紅了,猛地一關(guān)門,大聲嚷著說老師怎樣不公平,懶得收拾教室,找茬讓他做hour。我于是立刻變得十分嚴肅的樣子,拿起電話就說:“老師怎么可以這樣,你不用擔心,我?guī)湍阆蚪虅?wù)主任舉報,如果真是這樣老師都很可能會被開除的!苯Y(jié)果R同學聽后臉頓時白了,一把搶過手機,支吾地說:“別了,別了,這樣多不好!蔽覅s仍然面不改色,堅定地說:“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我如果知道老師有這種行為不舉報那就是我的錯誤了!闭f罷就要拿回手機。這時他才沒辦法,帶著哭腔地說是他先犯的錯誤,我則若無其事地拿了本書,說:“噢,那現(xiàn)在好像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比缓缶腿D書館了。次日餐桌上,R同學沒來吃早飯,L同學,我們里面最小的一個,說:“我聽說R同學好像哭了!盝同學接了一句:“還像不像個男人?!”大家于是繼續(xù)吃飯,此時就此不了了之。
很久以后的一天,我去父親的大學同學,現(xiàn)在美國居住的金叔叔家過感恩節(jié),開車經(jīng)過貧民區(qū)時我們看到了幾個無所事事的類似乞丐的人——不過穿著比中國的乞丐要好一些——金叔叔對我說的一席話讓我銘記在心:“美國的福利系統(tǒng)幾乎不會讓人死于貧窮,只要足夠堅強,哪怕肯天天去收拾垃圾,可能掙得和辦公室的經(jīng)理一樣多;像這些人(指著那些乞丐),他們畏懼了失敗,厭倦了奮斗,放棄了租房子買房子的愿望,所以死在了心里——到美國,就決不要和他們學,因為他們都是失敗者!”
問題二:你是否有可以立足的一技之長?
如果說堅強的意志是在美國生存的基本條件,那么我所要說的第二點就是在美國立足的資本——你是否至少能有一項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長。
關(guān)于這一點,我原本是想寫成“你是否足夠出類拔萃”的,但是斟酌后,我還是覺得“一技之長”更能表達美國的現(xiàn)狀。據(jù)說一項調(diào)查表明,現(xiàn)在美國學生對于未來職業(yè)的預期有60%是運動員。我覺得很有可能。這一點從美國大學對高中生考察的角度中就能略見一斑;貒,我所面臨的一個最無法回答的問題就是:“美國的高考在什么時候!币驗槊绹母呖疾幌駠鴥(nèi)的一考定終身,對于本土學生來說,他們的考試性質(zhì)的高考主要分為兩個部分,一是SAT Reasoning Test,包括閱讀、數(shù)學和寫作;另一個是SAT Subject Test,可以譯作分科考試。我覺得第二個考試的形式就很能說明問題。
美國的高中就實行選課制,除了英文和美國歷史算是默認的必修之外,其他所有課程一律沒有主次之分,一個學期選定了課程就按照課表順序每天每課45分鐘課時,絕對不分伯仲。而在能夠決定部分高考命運的分科考試中,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兩門或三門學科來答;無論物理、化學,還是美國歷史、世界歷史,抑或拉丁、西班牙語,十余種學科,只要有兩種能夠答得出色就足夠了。而如果這些都還不夠,大學還特別看重運動天賦、藝術(shù)天賦以及各種社會回報行活動的參與程度。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因素,很多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故事都在美國上演了——不過雖然機會很多,很需要注意的一點是所謂的一技之長一定是要能夠出眾的。按照“出眾”來框定的“一無是處”的國際學生在我們的學校并不罕見。有一個被大伙叫做“小煙槍”的韓國學生就是一例。他大概是我們這里最大的一個了,已經(jīng)過了法定吸煙的年齡,卻還沒有畢業(yè),每次韓國學生聚在一起聊天他也不很參與,都是呆在一個角落,點上一支煙,便喘著粗氣邊吸。上課的時候,老師雖然不允許開學生的玩笑,但是老師們卻常常愿意讓他和一個好學生一起上黑板同時做題,然后把兩邊的題拿出來對比;如果說老師還有有所顧忌的,下面的學生就絲毫不留情面了,往往是他在上面還沒做完,下面就笑成一片了。有一次,老師讓一個學習還不錯的學生上去把他寫錯的地方改過來,那個學生先改了幾處,之后往后退了一步,掐著腰皺著眉上下掃了一下,之后拿起板擦自上而下把他寫的筆記全給擦干凈了,從頭到尾又寫了一遍,我不經(jīng)意的回頭,忽然撇到那個韓國學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睛里寫滿了無奈。我想,雖然一技之長不如意志那樣重要,但是意志的崩潰往往是原自能力的匱乏的。很多人都相信美國是一個有能者居之的社會,但我覺得更準確的說法是有能者爭之。如果要度假,夏威夷的海灘歡迎任何人,但是就留學而言,能力絕對是一個很重要的決策因素。
如果能夠在美國立足就是目標,那么只要滿足以上兩點,你就有足夠的理由奔赴美國留學了。然而,如果想要成為美國社會的強者,做一個充實豐富的人,甚至一個團隊的領(lǐng)導者,你還必須再連過兩關(guān)。
問題三:你能否禁得住物欲橫流的誘惑?
將要前赴美國的時候,我收到了三個玉佩作為禮物,一個是觀音的玉像,一個是做工精量的魚型翡翠,還有一個是象征著學業(yè)有成的鯉魚跳龍門。后來有一次去母親的客戶家拜訪,手頭沒有像樣的禮物,只能從中選取兩個送走,斟酌許久,我最終決定留下那個“鯉魚跳龍門”,因為我覺得這個的確是最能代表我在美留學的愿望和狀態(tài)的。
我們學校的那些華人有時閑得無聊,就互相起綽號,雖然其他幾人的綽號都多而不定,我和同去的瀚文卻始終被他們戲稱為“宅男”。雖然我一向厭惡各類“稱號 ”,但是對“宅男”一詞我一向不反對,有時候還甚至引以為榮,尤其在我知道稱號的由來之后——整日他們在聊天、上網(wǎng)、打游戲的時候,我倆總是呆在屋里看書,而且這個應(yīng)該并不夸張,因為開學半個月之后,宿舍的老師在晚自習時間查房的時候已經(jīng)幾乎不進我們兩個的屋門了。學習累的時候,我往往會拿出那個玉墜,安慰自己,還有那么多人在看著自己,于是繼續(xù)看書。所以在我去考SAT Subject Test的時候我就把那個玉墜戴上后才進的考場。而當我得知自己居然考了滿分,一向不信神鬼的我忽然覺得那個玉墜很有吉兆的作用,因為我知道的,它是見證了我的努力的。
我的滿分在華人之間倒是小小引起了一點反響,多了個新的“三八”的綽號(因為滿分是三個八百分)暫且不說了,倒是很多人來“討教經(jīng)驗”。這里邊C同學最有意思,進了門,二話不說,一拍桌子:“說,我爸讓我跟你多學著點,你是怎么考出滿分來的?”我本來是很想笑的,不過看他這次好像很認真的樣子,我就也很嚴肅地說,“如果你能把你電腦寄存在我這一周不用,你就能看出變化來了!彼麆t更爽快,“靠,那還是殺了我罷!謝拉!走了!”說罷就踉踉蹌蹌(他一向如此)地走了出去。雖然這一段有點像玩笑,不過我所說的卻真的是真心話。我始終相信,美國的學習生活是要比國內(nèi)輕松很多的,也單純很多——只要多付出哪怕一點點努力,就會有很大的收獲。但同時,美國也是一個自由的,物欲橫流的社會,太多的機會可以讓一個人隨波逐流——雖然所謂的波與流并不會讓一個人墮入怎樣黑暗的谷底,但是如果想要攀登到高人一籌的頂峰,絕對還需要耐得住寂寞。
問題四:你能否在關(guān)鍵時刻放得開手腳?
關(guān)于這一點,我很想說一說有一次去看學;@球比賽的事。
按母親客戶Michel的話說,美國人對于體育的熱愛是瘋狂的,我覺得這么說既有道理又略顯的片面。美國人對于體育的瘋狂其實更多的是一種渴望表達和釋放自我的表現(xiàn),華人無法理解這種現(xiàn)象本質(zhì)上還是無法接受這種釋放自我的生命狀態(tài),我們學校的籃球比賽的觀眾席上就十分明顯。這一片狂喊 “Defense”(防守)的肯定是反守方的方隊,那一片狂喊“Offense”(進攻)的肯定是進攻方的方隊,而后邊一排靜默無聲的基本是華人的方隊。
我最初的幾場球也是和大伙一起靜默的坐在后排的,有時候本方進了一個漂亮的球,我都禁不住大聲喊一句Nice ball!(好球),結(jié)果往往都引得周圍人一片冷眼。幾場以后,我就干脆坐到美國學生堆里去了。我們這邊拉拉隊的主力成員是Z同學,一個活力十足的黑人女生,每次比賽都是由她領(lǐng)導呼喊口號,她也常常能想出一些希奇的花樣,比如賽后讓帶鑰匙的同學把鑰匙拿出來在空中搖晃示意客隊可以打包回家了。后來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Z同學沒有出現(xiàn)在我們的隊伍當中,我方才認識到了一個人如何可以影響一支隊伍,我們整個拉拉隊都像一盤散沙,我們的球隊打得倒是不錯,只是全場就聽見客隊的家長拉拉隊在喊:“Defense, defense!”
B同學是我們這里面也很有活力的女生,雖然她嗓音比較小,不過聽對方喊了幾句,好像受了奇恥大辱,只見她一個高蹦起來,跑到我們隊伍之前,拿起喇叭,示意大家跟他一起沖那邊喊“Offense”。大家也都憋了半天,見她帶頭,也都振作精神準備喊,不過準備了半天,除了前排的幾個,幾乎沒有幾個人喊出聲來 ——我們光看到B同學的口型在動,卻基本完全聽不見她的聲音。喊了幾句,我們方隊里自己人都笑得不成樣子了。我也跟著笑,但是忽然感到后背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只看到B同學不知什么時候繞到我身后,在我耳邊喊著說——其實她喊著說當時在賽場聽得還是不清楚——“嘿,你演講的時候講得很大聲,現(xiàn)在你也能帶動大家喊口號,是罷?”我略的一愣:“是,不過問題是我從來沒聽清楚你們平時喊的都是什么東西……”“沒關(guān)系,我教你,求你了!(此段筆者譯)說罷,她很無奈的看了看那邊的家長方隊。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驀的也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從身邊劃過,我想起以前在國內(nèi)班級的時候兩班對歌,我們班對不上了,我一個人跑上去啞著嗓子獨唱,如今不也是同樣的境遇么?我于是也一個高蹦起來,跟她跑到方隊前面去,對著對方的方隊邊狠狠地揮手,邊字正腔圓地大聲喊:“Offense, offense…”我們方隊的人先是愣了一下,不過立刻也都跟著一齊喊起來,直到后來我喊的嗓子都略有點啞了,而且喊的東西也只有我能喊出來的幾個最簡單的口號,但是我們隊里的吶喊卻越來越多樣,而且遲遲不絕,那一刻,我真的感覺激動與感動交織在一起。
次日,當我在餐桌上講話仍略帶沙啞,H同學半開玩笑地說我昨天喊得超賣力的,這時候,我第一次略有點生氣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得說:“你也應(yīng)該跟我們大伙一起喊。”至少我現(xiàn)在并不后悔一次次像這樣的放開手腳,去釋放,去表達——無論結(jié)果是狼狽和尷尬,還是像籃球拉拉隊里那樣,從此出現(xiàn)在引領(lǐng)大家一起呼喊的行列中。
問題五:你能否處理好感情的問題
最后我要寫的一點就是能否處理好情感的問題。把它列在最后,絕不是因為它不重要,只是因為它對我個人的影響較小罷了。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如果最終的問題出在情感方面,那么內(nèi)心的痛苦甚至會是比以上四點更加嚴重的。
所謂情感的問題,簡單的說,就是一個辭舊迎新的過程。想把這兩點同時做好還是頗有些難度的,太重感情的人在辭舊方面大抵要受一番心理的折騰,過于冷漠的人則在迎新方面相形見絀了。如果很難找到一個絕對的平衡,我個人還是傾向不要太重感情的好,這一點也是如金叔叔所說:“這幾年美國人情是淡多啦,不過也沒什么不好,像我們這樣整日忙碌的一點沒有感到生活不夠充實!
瀚文在這方面就讓我覺得同情卻無從幫助的。前文提到“宅男”一事,其實有點因為和翰文關(guān)系好而包庇他了,在足不出戶的時候,他誠然是有多半時間在看書,不過另一半時間卻幾乎都是花在電話上了。他的父母就不必講了,出國之前,趙津媽媽說了些在美國機場轉(zhuǎn)機的不愉快,不經(jīng)意的,瀚文的媽媽的眼淚然就落下來了,所以到了美國以后,瀚文幾乎天天都要通過網(wǎng)絡(luò)、電話、短信等各種方式和他的父母聯(lián)系好幾次。這份親情固然是有羨慕,不過擺在那里的時間卻不知是一個數(shù)字啊,所以我在這件事上都不知道是否該為他著急——而我便要感謝我的父母了,給我自小就營造了一個獨立的環(huán)境,這一點在《寫給母親的信》一文中有詳細敘述。
如果只是家人,我還是很支持他的,不過在此以外,他的同學們的電話應(yīng)該是更多的。那次我在他屋里看了一晚上書,他就接了一晚上電話,而且有一段時間還得用 “三方通話”功能才不至于把誰冷在一邊。直到最后他說來了一個“重要人物”的電話,干脆把我給趕走了,后來我才知道,他那天電話一直打到凌晨三點。有時候上化學課,看他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就只好把那天的功課記得細一點,拿回來給他看,他說這樣挺好——直到考試之前他才坦白,說我那些筆記他也只有時間看完少一半,那次考試,他破天荒地考了個77,而這時我唯一一個不忍心提醒他的地方,因為我知道電話那邊都是他多少年的好朋友。這樣一直拖到了月末,拿著長長的話費單,他自己都被嚇到了——單月通話時間:3000分鐘!他那一天都在叨念這件事——這是很少見的——最后他很嚴肅的跟我說他決定從下個月把電話減下來。瀚文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他這么講,我相信決不是信口說說。只是后來幾次在他屋看書,聽到電話鈴響起,他明顯地顫了一下,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還故意問我?guī)椎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掩飾的足夠好,好讓他覺得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痛楚。后來,有一天我閑著無聊,就在屋里分類我們這些華人里那些適合到美國生存,可是當我第一個想到瀚文,我就頓住了。如果拋去了感情的牽扯,他在這邊真的是完美的;但是瀚文讓我明白,一個簡單的感情的問題,足夠抵平其他所有的優(yōu)勢,實在值得三思而后決策。
正如我開篇所言,美國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這絕對是一個無從定論的話題。文中提到的這五個問題,以及后文中所寫的所有現(xiàn)象都未必能夠具有廣泛的代表性—— 我所能夠保證的只是文中的一字一句都是一個高二赴美留學生眼中真實的美國校園生活,我也真心希望我的這點經(jīng)歷能夠給那些對于美國知之不多的人們留下一個對于美國高中更加真實、具體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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