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人父,身為人母,兩、三年甚至數十年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精神痛苦,心中茫然,唯有通過越洋電話聯系,在照片上眼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成人,成了所謂的 “遠距離父母”。何日骨肉才能團聚?經偷渡抵達歐陸的無證移民,不少人便這樣因子女留在原籍國,天天受著思念的憂心煎熬。
在法國的“遠距離父母”來自許多國家,其中以非洲人和亞洲人居多。他們有個共同點:離鄉(xiāng)背井,拋下家庭、孩子,除了想為個人奔個理想前途,有家有口的全都抱著為下一代創(chuàng)造條件、過更美好生活的希望來到這里。然而,淘金夢難圓,無證者要等到獲得合法居留身份那一天,道路何其漫長!哪一天能站住腳接全家來團聚?哪一天能賺足錢衣錦還鄉(xiāng)?近日法國新政府通過收緊移民政策,采取選擇性移民方向,控制家庭團聚幅度……這一切對尚無合法身份的地下移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不知哪一天才能出頭。本文所介紹的非法移民梅拉的經歷,只是千萬受感情折磨的無證父母中的一個例子,也是當今發(fā)達社會中的一個縮影。
她拋開親人外出打工
很長時間里,傳統的做法是父親外出“探路”,在外國打下立足基礎,緊接著就把家小陸續(xù)辦出去。據法國民間維護無證者權益協會組織的一些統計,當今女性外出闖天下的例子越來越多,她們中大部分是離婚或是分居者,為了更容易在異國立足,不少人撇下幼小子女,將他們托付給親戚撫養(yǎng)。
梅拉是菲律賓人,今年37歲,有個8歲的女兒。一年前,她偷渡來到了法國,現在替人看孩子,打的是黑工。梅拉曾經指天發(fā)誓,決不拋下女兒,遠走他鄉(xiāng)打工。母親愛子女是人之常情,但梅拉發(fā)誓不外出別有緣由。原來,還在她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爸爸媽媽雙雙離去,到沙特阿拉伯國打工去了。尚在童年的梅拉同姐妹兄弟一起被交托給祖父母照管。孩子們從此失去了父愛母愛,成了一群“野孩子”,梅拉不滿祖父母的自私,孫兒女根本沒有得到過父母親每月寄回養(yǎng)家費的好處。她本人曾被迫乞討,小小年紀便要去市場干活,甚至在課堂上聽課時被迫背著還是嬰兒的妹妹……
梅拉不明白父母為什么不顧親情遠去他國?她對爸爸媽媽的思念盼望,漸漸轉變成深深的失望,后來竟郁郁寡歡,痛恨起他們來了。有一天母親終于回了家,但她根本沒有發(fā)財,還得了重病。至于父親,聽到自己在外辛苦賣命換來的錢沒有為自己的孩子換得幸福,一氣之下嗚呼哀哉,死在了他鄉(xiāng)。梅拉在父親的葬禮上沒有流一滴淚,她說:“我一生都沒有見過他!泵防强孔约旱膴^斗上完四年大學的,她后來成了小學教師,結了婚。
身不由己 “重蹈覆轍”
小學教師的工資待遇菲薄,梅拉隨丈夫一起去了黎巴嫩,在那里二人有了個女兒。不久,夫妻二人分手。梅拉獨立撫養(yǎng)著女兒,直到女兒兩歲,工作和照管孩子兩頭兼顧,對她而言變得越來越困難。無奈,梅拉違心地決定將孩子送回菲律賓,請一位姨媽照顧她;“若留在黎巴嫩,她將來也會像我一樣沒有出息!
生活的重壓讓梅拉聯想起自己父母當年的抉擇,梅拉頓時醒悟過來,不禁眼淚奪眶而出,爸爸媽媽是為自己孩子能生活得好些,真心愛他們才出門去謀生的!
女兒今年8歲了,梅拉把她送回菲律賓以后,只在孩子6歲和7歲生日時重見過她,一共只有2次,每回要離開,猶如生離死別般痛苦。去年,梅拉的兄弟在法國取得了合法身份,慫恿她到歐洲來。梅拉偷渡成功,到了法國,F在她找到一個替人看孩子的黑工,每月掙1000歐元,省下一半寄回家。她的夢想是在法國苦干幾年,在這里給自己和女兒買座房子,積蓄一筆錢,再不愁吃喝……但她目前沒有合法身份,不能再回家看女兒了。
骨肉生分 苦熬歲月
梅拉一想起不能將女兒擁在懷里,嗓子眼便發(fā)緊。她不敢離開法國回菲律賓,擔心再也無法返回,通過暗道既危險又要花很多錢。再者,無證者都懷著有朝一日獲得合法身分的希望,機會來到時,需要出示一份“不間斷在法國生活達10年”的證明。離開一次法國,年頭便要重新開始計算,于是他們只得壓下思鄉(xiāng)之情,留在異地苦熬,承受著無法想象的精神壓力。
在申請身分時,有孩子在原籍國的無證者同樣處于進退維谷的兩難境地:當局在得知申請人有孩子在國外時,可能會以“家庭牽連不在法國,應該回其原籍團聚”為由,判定不給予合法身份。如果隱瞞有孩子在原籍國,一旦吉星高照個人獲得了合法居留,就自己斷了后路,無權再申請孩子來法團聚。無證者的苦水實在是吐不完,在國外拼命打工,想從經濟上幫助親人過美好生活,卻處處碰壁,得不到合法身份,無法同孩子團聚,不能回家看望親人……
絕望中盼望曙光
梅拉已經37歲了,她的夢想何時能夠實現呢?需要10年?她能拿到合法身份嗎?她每時每刻都在思念孩子,有時自問“干嗎呆在這里替別人看孩子,自己的孩子丟在家里沒人管呢,這太不公平了!”梅拉于是經常祈禱基督,保佑自己早日能達到目的。在她經常喃喃而語祈求的基督教圣人中,她又加進了好幾個自認為 “應該大大感謝”的“活圣人”,他們是電腦和移動電話發(fā)明人。梅拉的邏輯很簡單,所有這些發(fā)明造福了她這樣的可憐人,靠著現代科技,梅拉時時刻刻都同小姑娘保持著聯系,盡管這樣每個月要破費很多錢。梅拉的房間里除了日常起居用具,便是為保持同菲律賓聯系的設備了:有供發(fā)送錄像片、照片、信息的電腦,一星期使用3次長時間通話的電話,她甚至還購買了攝像頭,以便同孩子打視頻電話,能親眼看到她。梅拉還配備了永不離身的移動電話,隨時能同女兒聯絡。
女兒會不會同她幼年時期一樣,不理解母親為啥遠在天邊呢?梅拉認為,電話溝通了她和女兒的感情交流,過生日她可以唱歌祝賀孩子,女兒有話可以向母親傾訴,不像自己當年一切都壓抑在胸中,變成了怨恨。梅拉說,如果今天她人在菲律賓,經濟不會寬裕,女兒也上不起目前就學的基督教私校。她希望自己感情上作出的犧牲,能夠保證女兒成人后不必再為同樣的原因而拋下家庭和子女。
暫時忍受痛苦能獲得長久的幸福嗎?
梅拉相信自己的遠離不會被女兒誤會,她倆的暫時分離中包含著“積極因素”,是為孩子將來的前途著想,這種犧牲是必要的。有不少人同梅拉有同樣想法,因而盡管感情上有巨大痛苦,還是愿意多年在異國咬緊牙關,忍受艱難困苦。然而,在歐洲發(fā)達國家紛紛收緊移民政策,控制家庭團聚幅度的今天,他們的致富夢,他們盼望脫離非法境況、最終跳出深淵的夢想,有多少實現的保證?有多少人能如愿以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