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寶有句名言:我要讀書。短短四個字,表達了窮苦人不甘窮困,擺脫苦難的強烈愿望!叭f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和“學而優(yōu)則仕”,自始至終被中國人視為改變自己命運的惟一途徑。直至20世紀80年代,讀書的外延無限擴展開來,使“我要讀書”衍生出另一主題:行者無疆。
1987年,我上初二,有兩件事印象深刻。當年中國領導人訪問日本,行程中安排到一普通日本人家訪問,電視臺播放了實況,我第一次見到了吸塵器。當年還播放了一部美國電視片《大西洋海底來的人》,主人公麥克 哈里斯戴的茶色太陽鏡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后來北京人把它叫做“麥克鏡”,流行了好長一段時間。
15年后,我留學去了日本,我的初戀留學去了美國。20多年的出國主題,每過5年,流行的內容大約就會有變化。
●嫁出去
80年代前期,限于開放的程度和政府的財力,國家派出去的留學生很少,以其他方式出國的人也很少,“嫁出去”成為出國的主流。
“嫁出去”的人一般來自京滬這樣的大城市,目的與“農轉非”大同小異。北京的老職工一定還記得改革開放后第一次漲工資,大部分人調了一級,7塊錢,收入從40多塊變?yōu)?0多塊,感覺寬裕了不少。北京最早開出租車的司機也一定有“上山”的經歷,拉老美去八達嶺長城,往返200元。普通美國人,在本國月收入約2000多美圓,按當時兌換價1:1.87計算,合人民幣4000元。而北京的普通職工,月收入才幾十元。收入如此懸殊,“嫁出去”的意義也就不難理解了。
“嫁出去”不光嫁老美,是老外就嫁,日本人、西班牙人、墨西哥人、阿根廷人。。。。。還有一大批嫁到港臺跟中國人過日子,掙得再少也比內地多,窮則思變。
“嫁出去”以上海人為最多,據上海涉外婚姻統(tǒng)計數字,97%是“嫁出去”,只有3%是“娶進來”,以致形成“上海女婿遍天下”的說法。在上海,與洋老公出雙入對被認為是最體面的事,那種成就感比過去中舉人要高,比中進士稍低。
●派出去
80年代后期,“派出去”取代了“嫁出去”,政府行為取代了自由市場!芭沙鋈ァ钡闹饕问椒謨煞N,一種是公派留學,一種是出國考察。公派留學的去向主要是美國、日本等發(fā)達國家,派出去留學的人,命運由此改變。
公派留學生原則上不許打工,但出國后很少有人遵守,這群人很快就致富了。對留學生來說,發(fā)達國家與中國的不同之處在于,在國外,只要你想干活,就能有收入;在國內,你想干活,不一定有收入。在美國刷盤子,1小時6美圓,在日本刷,1小時700日圓。由于美圓比價已由80年代前期的1:1。87變?yōu)?0年代后期的1:3。8外匯卷,而外匯卷與人民幣又有1:1。8的黑市價格,所以美圓對人民幣的黑市比價實際為1:6或1:7左右。換句話說,在美國刷兩個小時的盤子,其收入抵得上國內一個月的收入。派出去考察的人,屬于短期出國,公費“開眼” ,附帶買“大件”,雖說掙不了多少錢,但可以買“大件”,可視為福利分配。當年日本夏普777錄音機,差不多有單人床那么寬,茶幾那么高,組合音響進入之前,777威風八面,中國市場售價1840元,難得有人問津。但出國回來的人,有免稅買大件電器的指標,只花半價左右就能拿下。
公派留學也好,考察也好,經濟上的收入十分明顯,爭取公派便趨之若騖了。80年代,出國形式完成了情與財的角色轉換。
●帶出去
90年代前期,出國的人大多是被帶出去的。同學出去了,在外面幫助聯系獎學金,聯系學校,國內的人再辦出去;老鄉(xiāng)出去了,干上勞務輸出,有機會就把國內老鄉(xiāng)介紹出去,考察一如既往,只是買大件的優(yōu)勢不那么明顯了,觀光成分居多。嫁老外更為普及,不再大驚小怪。
“帶出去”的人因缺乏有效的選擇機制,人員素質魚龍混雜。先去的哥哥在名校公費讀碩士,后去的弟弟可能只初中畢業(yè),做份假材料就走了,至于學什么就不重要了,先打幾年工再說。很多“帶出去”的后來“黑”了下來,成為所在國的社會負擔。時至今日,來自中國內地“黑”在美國的人接近10萬,“黑”在日本的超過3萬。由于出國被認為是改變命運的有效途徑,所以很多在國外不死不活的人“打死也不回國”。
以出國為誘餌,國內也發(fā)生了幾起出境大案。澳大利亞某學校招募中國留學生詐騙案件,上千人受騙。日本某語言學校招生案件,上千人受騙。吉林某地招赴韓國勞務輸出案件,上萬人受騙。另有多起偷渡案,死傷十幾人、幾十人的事情年年發(fā)生。隨著出國人數增多,出國問題漸復雜化,方方面面帶來許多負面影響。
國外方面,那些不守法的中國人的所作所為,使一些外國人對中國人的偏見有所抬頭,甚至因限制不法滯留的中國人,實行了較為偏激的做法。比如某些發(fā)達國家對中國旅游者的嚴格限制,對留學簽證的無理拒簽等等,受害范圍已遠遠超過了“黑”的領域。國內方面,媒體造勢炒作,獵奇并幸災樂禍,找出一些另類素材,把國外描繪成地獄,什么在美國紅燈區(qū)陪酒,在日本背死人,不一而足。同是這幫記者和影視制片人,5年后又圍在“海龜”周圍,“扎”上了“風險投資”。
●走出去
90年代后期,出國的途徑增設了新渠道:移民。傳統(tǒng)的留學渠道也發(fā)生了變化,由過去的公派為主,轉變?yōu)樽再M為主,完成了政府行為到市場行為的轉換。這一時期大批的出國者,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出去的。以移民咨詢服務業(yè)為例,1996年辦理一名加拿大技術移民,移民公司收費6000美圓,1998年5000美圓,2000年4000美圓,2002年已低于3000美圓,F在加拿大每年計劃接收移民20萬左右,來自中國內地的移民每年維持在兩萬左右,成為現在加拿大海外第一移民來源地。再以加拿大駐北京大使館近年留學簽證率為例,1997年學生簽證申請案1921個,獲簽率55%;1999年申請案9319個,獲簽率59%;2000年申請案12000個,獲簽率也逐年遞增。這些數字表明,中國經濟的發(fā)展徹底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出國的機會已不再是改變命運的絕對方式,已不再是幸運女神的光顧,更多的人可以通過自己的實力,自主地設計人生。
留學出國,不能不說美國/近年美國使館的學生簽證率受外界因素干擾較大,難以摸到脈搏,不便說三道四。但在整個90年代,還是大致有規(guī)律可循的,拒簽率在50%上下。有很多人認為遠不至此,耳聞目睹的事例足以說明赴美的艱辛,但實際情況確實是50%。因為人們聽到的大多是沒走成的故事,走成的人早已愉快地打點行裝了。
圍繞著留學、移民的主題,興起了一項以英語培訓為核心的出國服務產業(yè),新東方就是最成功的貍子,現在校長俞敏洪身價上億,副校長徐小平激情四射,在成為富豪的同時,他們也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